第5章 懼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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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中旬,將軍府屋後的櫻花全數綻放,遠遠看去,便如粉色的朝陽。

薑淮帶著阿狸和咪咪在林間戲耍,有時自己來了興致,執劍將落花斬成了碎片,正正好好五瓣,花蕊仍舊完好無損的飄落在地上。

“手癢了?”宋清朔走進櫻林時,恰好便看到了這一幕,她身著水藍配蔥青色的對襟襦裙,外罩桑蕾黃的褙子,手中長劍在空中極速劃過,櫻花的花瓣分成了五瓣,掉落在了地上。嫵媚中透著英氣。

“有點。”薑淮走到他身邊,自然的把頭靠在他肩膀上,“許久冇有打鬥,都生疏了。要不,將軍陪我練上幾個回合?”

“我可不要。”宋清朔自知打不過她,也不願“自取其辱”,“估摸著明日微瀾姐姐就到了,你和她練去吧。”

“將軍是怕了吧。”薑淮看出了他的心思,更來了興致,拔出他隨身佩戴的長劍放在他手裡,“你要是不和我比試,我就不嫁給你了。”

“輸了也嫁給我?”宋清朔挑眉問道。

“你猜。”薑淮說著,長劍已經劃破了他綁在腦後的綢帶,宋清朔長髮散落,更顯俊秀。

他也趁機拔下了薑淮佩戴著的玉簪,將頭髮挽起,執起劍說,“非要比的話,來吧。”

五十招後,宋清朔手中長劍被薑淮擊落,敗下陣來。

他走上前,一把將那得意洋洋之人抱進懷裡,撒著嬌說:“怎麼辦呀,我又輸給你了,你會不嫁給我吧。要不,我嫁給你好不好?”

“我何時說將軍輸了就不嫁了。”薑淮也笑了,順勢踮腳輕吻他的唇,“將軍說的對,你嫁給我好了。”

“好。”宋清朔繼續撒嬌道,“那若是有一日小郎容色不再,娘子可不能棄了我。”

“嗯…”薑淮認真地看了看他,又故作思索的想了一會說道,“這,這可說不準。”

“你敢!”宋清朔低頭使壞般咬了下她的唇,“反正我是賴上你了,這輩子你彆想擺脫我。”

“好。”薑淮摟著他的腰,看著他認真說道,“那你就一輩子賴著我吧。”

“阿淮。”宋清朔忽然有些抱歉地說,“我原本想著,在京都的府邸舉行婚禮,讓微瀾姐姐陪著你從錢塘出嫁。但是這樣,一則太耗費時日,二則京都城裡人多口雜,我怕橫生枝節。隻能在這舉辦婚禮,迎你為妻,委屈你了。”

“彆瞎說。”薑淮止住了他的話,“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回京都了。我和將軍朝夕相處的日子,都是在雁門關,當然要在這舉辦婚禮了。”

“你開心就好。”宋清朔摟著她的肩,溫柔地說道,“阿淮,我知你不喜儀式,更不喜繁文縟節,所以能免的,我都免了。可是大婚儀式,是免不了的。我一定要讓你,光明正大的在我身邊,告訴全天下,你是我唯一的妻子。”

薑淮聽得這話,有些不好意思,臉紅到了耳朵根,稍稍推開了他,小聲說道:“嗯…我知道。”

隻是,雖然冇法與薑淮在京都舉行婚禮,宋清朔卻也還是命工匠把將軍府好好整修了一番,特彆是將後院做了擴建,把整個櫻樹林都納入了後院的園子裡,讓薑淮坐在屋子裡,便能透過窗子看到盛開的櫻花。

薑淮對這些事情並不上心,即便是雲舒喜滋滋的日日拿著此事做談資,時不時感慨幾句“將軍對淮姐姐真是好啊”,她也隻是一笑了之。

如今這個豪華的府邸,竟讓她生出了幾分陌生,她懷唸的還是剛到雁門關的時候,缺衣少炭,他們互相依偎的時光。

第二日,蘇微瀾便到了方城,而出乎薑淮的意料,和她一起來的,竟然還有瑾柔與張蘭芬。

瑾柔一看見薑淮,便跑過來撲進她懷裡,哭著說:“淮娘娘不許不要瑾柔!”

“傻丫頭,淮娘娘怎麼會不要你呢。”薑淮忙抱起她哄著說,“淮娘娘最寶貝的就是我們小公主了,以後都在淮娘娘身邊好不好?”

她自然是不捨瑾柔的,隻是當日離宮,李庭言曾對她說,“經此一彆,再無交集。怎麼來的,就怎麼走吧”。因此,她雖不捨,卻也無法帶著瑾柔一起離開。何況,她知道瑾柔的野心,更無法擅自改變她的命運。

張蘭芬解釋道:“自你走後,瑾柔天天日思夜盼,回回想到你都止不住的哭。陛下問她,是要當公主還是要淮娘娘,她說她要淮娘娘。於是,便讓我帶著她來找你了。淮兒,李庭言也讓我出宮了,我如今可是郡主身邊的副將呢。”

“恭喜蘭芬姐姐。”薑淮看著她如今意氣風發的模樣,也是真心為她高興,又忍不住打趣幾句,“那姐姐如今武功也有長進?不如我們來切磋切磋。”

“我纔不和你切磋呢!”張蘭芬立刻拒絕了,卻見薑淮已經拔劍出鞘,立刻躲到蘇微瀾身後說,“郡主你管管她呀!”

蘇微瀾笑著說道:“她如今是清朔的人了,我可管不了。”

張蘭芬又喊道:“宋將軍!!!管管你這個未過門的媳婦啊!!”

宋清朔聽到她的喊聲也進了屋內,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說:“唉,我也想管。可是張姑娘知道的,我這個人吧,我懼內。”

張蘭芬看著宋清朔這樣一個高大威武,氣宇軒昂的大將軍,卻大言不慚地說出“我懼內”這三個字,忍不住搖頭咋舌。

而瑾柔自看見了宋清朔後,也是興奮激動地哭出了聲,被宋清朔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後,高興地哈哈大笑,如今在宋清朔臂彎裡又哭又笑的,實在有些滑稽。

瑾柔看著他認真問道:“表叔還會離開我和淮娘娘嗎?”

“不會了。”宋清朔看著瑾柔溫柔地說道,“表叔會永遠陪著你們,會和淮娘娘一起,一輩子保護瑾柔。”

婚期在即,薑淮依著夫婦婚前不見麵的禮數,與宋清朔彆居,說是彆居,其實也不過是從將軍府的正院搬到了她之前所住的彆院廂房。

宋清朔卻不知是因為心急還是什麼,整日裡找藉口來彆院瞎晃悠,被蘇微瀾攔住後又說儘了好話,“好姐姐,我就給阿淮送點東西,她的簪子還在我那呢”。

“什麼簪子,給我吧,我拿去給她。”蘇微瀾堪稱鐵麵無私。

“我好像忘記拿了,我回去拿。”宋清朔尷尬地乾笑兩聲,又走了回去,想著該找個什麼理由去見她。

薑淮在屋子裡聽到這兩人的對話,也是笑彎了腰。蘇微瀾進屋的時候,就見薑淮貼在門上,看著宋清朔離開的地方有些不捨。

“彆看了!再看門都要被你看穿了。”她走到薑淮身邊,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,又拍了一下她的頭說,“到底也是我手底下長起來的姑娘,怎麼一點冇學我的冷靜持重,被個臭小子哄成了這副模樣,簡直是丟我的人。”

“那我就是喜歡嘛,有什麼辦法。”薑淮在蘇微瀾麵前,也無需掩飾什麼,甚至還幫宋清朔求起了情,“姐姐,你就讓他進來嘛,我就看他一眼,說幾句話。”

“不行!”蘇微瀾對著她更加鐵麵無私,“禮不可廢,橫豎明天就辦婚禮了,什麼事能這麼急。你啊,怎麼就這麼喜歡他宋清朔呢,一日都離不開。”

“我也不知道…”薑淮低下頭,有些不好意思,“從我第一次看見他,他站在姐姐的身後,看著我笑的時候,我好像就喜歡他了。這麼多年,即便曾經知道他愛慕的人是你,我也冇法不喜歡他。”

“好了好了,快彆說了。”蘇微瀾知曉她是個多疑敏感的性子,於是多嘴說了句,“阿淮,我一直都隻把清朔當弟弟和好友看待。清朔對我,也是差不多的感情。隻是他蠢,先前自己也冇搞明白。幸好後來總算是看清自己內心了,所以呀阿淮,這些事情,彆再想了。”

“我冇多想。”薑淮忙笑著示意蘇微瀾彆多心,但也隻有蘇微瀾,會把她的想法兼顧到方方麵麵,“我隻是覺得,我對清朔的喜歡,長年累月下來,已經是一種習慣了。我改不掉。”

蘇微瀾聽了這話,更加恨鐵不成鋼地仲重歎氣,但很快又笑著說道:“改不掉就改不掉吧。橫豎他也是一樣的,不會辜負你。倘若他要是哪天真的辜負了你,那不還有我嗎。到時候我們倆,還有蘭芬,我們帶著瑾柔好好過日子,再不理睬這些臭男人。”

“好。”薑淮笑著應道,“如果真有那一日,我一定來找姐姐!”

蘇微瀾卻伸手止住了她的話,似囑咐,又似告誡,“阿淮,大婚在即,不說這些。不會有那麼一天的,你放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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