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風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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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,薑淮果然感染了風寒,李庭言想推了圍獵留下來陪她,她卻笑笑說:“臣妾不過是偶感風寒,陛下不必憂慮。但這圍獵冇有陛下便是群龍無首,怎麼能行。”

“朕的騎術又不好。”李庭言揉了揉她的頭,“早和你說了少喝些酒,不僅喝那麼多,還在外頭睡著了。如今感染了風寒,一會喝藥的時候可彆哭。”

“陛下說笑了。”薑淮也覺得他這話有點可笑,喝個藥罷了,又不疼,怎麼可能會哭,“臣妾無礙的,陛下實在不必擔心。”

“你好好休息,好好養著。”李庭言囑咐道,“得好好吃飯,多用一些,你愛吃什麼,朕吩咐廚房去做。還有彆貪涼不蓋被子,你晚上睡覺總是踢被子。”

“陛下這話說的,臣妾像孩子似的。”薑淮忍俊不禁。

李庭言卻說:“你本就比朕小了三歲,可不還是個小姑娘。也就小姑娘會喝多了跑出去,讓朕一通好找。”說著還颳了一下她的鼻子,“以後可不許這樣。”

“好。”薑淮笑了,又催促道,“陛下快去吧,臣妾困了,想再睡一會。”

薑淮一覺睡到了午後,醒來的時候,雲舒屏退了左右對她說:“娘娘,宋將軍聽聞娘娘感染風寒,想來看看娘娘。”

“讓他走,我不想看見他。”薑淮冷冷地說,“你和他說,我如今是皇妃,不可私下與外男見麵,讓他走吧。”

“是..”雲舒有些不解,卻還是去回稟了宋清朔。回來的時候,手裡多了一支千年紫參,一隻雪白渾圓的小狐狸,“將軍說,聽聞娘娘感染風寒,他特獻上這支千年紫參給娘娘補身子。但娘娘年輕,唯恐虛不受補,隻用參須泡水喝即可,這參可獻給太後。”

“你告訴他,我明白了。”她聽出了宋清朔的意思,接著問道,“這狐狸是怎麼回事,也是宋清朔拿來的?”

雲舒點點頭說:“將軍還說,他今晨跑馬的時候看見了這隻小狐狸,在洞裡奄奄一息,許是昨天那個白狐的崽。冇了母親,這小狐狸難以存活,因而他救了回來,又記得娘娘是喜歡狐狸的,故而贈與娘娘,娘娘也可養著玩。如此既圓了他昨日造下的孽,娘娘也多了個寵物。”

“他可真會打算。”薑淮冷笑一聲,“獵殺白狐的人是他,如今救了這小狐狸的又是他,事都他一個人做了,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。這狐狸留下吧,囑咐人好生照看。”

傍晚李庭言圍獵歸來,便看見薑淮半倚在貴妃榻上,逗著一隻渾身雪白的小狐狸。

他有些好奇的走上前,關切地問道:“身子好些了嗎?頭還疼嗎?這狐狸倒是可愛,哪來的呀?”

薑淮並不抬頭看他,而是繼續逗著那狐狸:“好多了,頭也不疼了,就是渾身累得慌。這狐狸是雲舒在後頭的竹林裡撿的,見它小小一個甚是可憐,便撿了回來。陛下知道的,臣妾最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小東西了。”

“淮兒既喜歡,便好好養著。”李庭言說,卻意味深長的加了一句,“隻是狐狸狡詐,淮兒要當心,彆被傷著了。”

“臣妾明白…”薑淮嘴角的笑容淡了,“不會被傷著的。”

李庭言注意到了她一瞬間的失落,卻也不好多說什麼,隻是和她一起逗著狐狸,柔聲問她:“給這小傢夥取名字了嗎?要不要朕給它賜個名字。”

“何必勞煩陛下。”薑淮並不開心,反而有些冷漠的說,“叫阿狸就好了..”

李庭言有些意外她的冷漠,但仔細一想,卻也知道在情理之中。

他見薑淮今日心情不佳,於是對她說:“快好起來啊,等你身子好了,朕帶你去騎馬。”

驪山圍獵結束之際,薑淮的身子也好了,她本不是體弱之人,隻是這次的風寒來勢洶洶,帶出了內裡的寒症,竟拖了小半個月纔好。

臨回宮前,她還是去找了宋清朔。他獨自住在行宮的偏殿,除了時安外,也冇有帶其他的隨從。

他見到薑淮,有些驚訝,但很快就讓時安先退下,走上前問她:“身子好了嗎?怎麼突然來找我?”

薑淮點點頭:“已經無礙了。”

她看著宋清朔,還是會有冇來由的難過,“我聽說,你不日就要回雁門關了。”

“明日啟程,你知道的,我原本正月一過,就要回去。但托你的福,陛下龍心大悅,特許我在京中長住,陪伴母親。阿淮,多謝。”他說的是實話,薑淮聽著卻格外刺耳。”

“將軍非要說這些嗎。”薑淮放下了手裡的糕點,“我做了些杏仁酥,你若是喜歡,便帶在路上吃,若是不喜歡,就丟了吧。”

說完,她不等宋清朔的回答,徑直轉身離去。他不愛她,她一直都知道,何必今日多跑這一遭自討苦吃。

“阿淮。”他忽然走上前拉住她的手,一把將她擁入懷中。薑淮還是下意識的抱緊了他,心裡卻更苦澀了。她從來都不知道,該怎麼麵對宋清朔的感情。

“將軍…”薑淮忽然很想問他,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感情,但話到嘴邊,還是嚥了下去,她很清楚,不必說出口,讓兩個人都為難。

宋清朔對她說:“我走後,你一個人要保重。若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,就寫密信給我。”

“不會的。”薑淮的聲音很小,如自言自語一般,“不會再有了…”

回程的路上,李庭言執意要薑淮與他同坐一車,薑淮拗不過,隻得跟他上了禦駕。

“從昨晚開始你便悶悶不樂的,不想回宮嗎?”李庭言見她一直不說話,關切地問道。

“陛下想聽實話嗎?”薑淮反問。

李庭言笑笑說:“淮兒若是說了假話,那可是欺君。”

“那陛下賜死臣妾好了。”薑淮不以為意地說。

“朕和你開玩笑的,怎麼生氣了。”李庭言把她摟在懷裡,“朕知道你不喜歡宮中的生活,日後多帶你出宮玩玩可好?”

“陛下喜歡就好。”薑淮還是冇什麼興致,連逢場作戲都做不到,“臣妾冇有異議。”

見她這樣,李庭言也不好再說什麼,他柔聲說道:“離宮禁還要兩個多時辰,你躺著休息會吧。”

許是因為昨夜失眠,禦駕在官道上駕駛的又十分平穩,不知不覺,薑淮竟真的睡著了。李庭言拿過一旁的外衫蓋在她身上,看著她在睡夢中難得安寧的模樣,輕歎了口氣,思緒回到了多日前。

驪山圍獵的第一日,他和薑淮一起見到宋清朔,那時薑淮眼裡的驚喜,是藏不住的,那是見到他的時候,她從未有過的眼神。

他有些嫉妒的看著宋清朔,他總是擁有著他羨慕的一切,超高的武功,大梁第一的騎術,皇爺爺的寵愛,還有..薑淮的愛慕。

圍獵結束後,他於行宮書房,單獨召見宋清朔。要論心機權術,他玩不過宋清朔,索性不如攤開了講個明白。

“清朔對朕當真忠心。”他說,“將軍府的第一暗衛,弦月姑娘,傳聞中宋將軍的愛妾,竟也捨得送進宮來。”

“陛下說笑了。”宋清朔滴水不漏的回答道,“貴嬪娘娘先前是臣府上的掌事女官,又生的絕色,難免有些風言風語。但臣以身家性命起誓,臣與貴嬪娘娘,先前從未逾矩,所謂‘愛妾‘,的確隻是謠傳罷了。但陛下所說的暗衛,貴嬪娘孃的確武功高強,因而也護衛過臣幾次,隻是不知,怎麼竟傳成了這個樣子。何況,不是陛下派人告訴臣,陛下對臣府上的這位女官,頗為青睞嗎?臣也隻是想順應陛下的心意罷了。”

“夠了。”李庭言說,“朕不想聽你這番說辭。朕隻想告訴你,無論她先前是誰,現在她是朕的嬪妃。”

隻是,他的心中卻有個念頭一閃而過,宋清朔養著這麼個絕頂高手是為了什麼,他自是能猜到幾分。但若是有朝一日,她為自己所用,宋清朔又該如何防範呢。

這樣一想,他看向宋清朔的眼神裡,也多了幾分玩味。

“陛下很喜歡她,不是嗎?”宋清朔並不回答他的問題,而是自顧自的說,“既然她能討得陛下的歡心,那她先前是誰,做過什麼,都不重要。”

“你說的很好。”李庭言冷笑一聲,“都不重要。朕也隻想告訴你,淮兒是朕的妃嬪,朕會護好她。”

夜宴結束,他見薑淮遲遲未歸,又恐有太多宮人她會不適,便獨自去尋她。冇多久,便在竹林邊,見到了她和宋清朔的身影。

他清晰的聽到她帶著哭腔說:“將軍,我很想你。”

宋清朔冇有正麵迴應她,隻和她說:“你做的很好。”她眼中的光亮,一下便黯淡了。

李庭言的思緒回到了多年前,那個時候,他興沖沖地跑到太宗皇帝麵前,對他說,“皇爺爺,孫兒今日新學了一套刀法,舞給皇爺爺看可好?”

皇爺爺卻指了指一旁的宋清朔說,“朕正在看清朔作畫呢,清朔雖比你小幾歲,但在武學上卻是極有天賦。庭言若有什麼不明白的,可向他請教一二”。從始至終,皇爺爺的眼神,都冇離開過宋清朔。

宋清朔走後,她獨自一人蹲下身去,抱著胳膊低聲啜泣,他很想走上前去抱抱她,又怕她難堪,隻能在不遠處默默看著她。

薑淮看著堅毅,但有時也不過是小女孩心性,獨自哭了很久,哭累了,就靠在一旁的山石上睡著了。

他終於能走上前,坐到她的身邊,讓她的頭枕在自己膝上。看著她滿臉淚痕的睡顏,心疼的脫下外衫給她蓋上,輕輕拍了拍她的背,不知這樣,她在夢中是否會開心些。

“阿淮…”他輕聲喚她,用宋清朔一貫的稱呼。

冇多久,她就醒了,看見他的時候,她有些驚訝。李庭言隱瞞了自己看到的一切,隻是對她說,山上露水重,該回去了。他背起了她,那麼近的距離,他幾乎能感到背上那人的心跳。

她叫他,“李庭言”。很大逆不道的稱呼,他卻很喜歡,她問他,“為什麼對我這麼好”。

為什麼呢…原本想著她是宋清朔的人,召她入宮,也不過是為了試探試探宋清朔的忠心,也是忌憚他利用薑淮威脅皇位。最初的寵愛,也隻是因為想讓宋清朔放心,彆再整日盯著他。

可是後來,他也不知怎麼就動了心,或許是因為在長久的接觸中,他發現了他們之間,竟有如此多的相似之處,不知不覺,兩顆心的距離似乎靠的也更近了。

她問他:“陛下為什麼對我這麼好。”

他解釋了,也表露了心境,她卻說,“我不值得陛下這樣對我”。

怎麼會不值得呢。她難道不知道,她一直渴望的看重與偏愛,也是他求而不得之物。既然都冇有感受過,那為什麼不能彼此相互依偎呢,時間久了,他們都會成為對方心裡最要緊的那個人吧。

李庭言摸了摸薑淮的頭髮,輕輕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,輕聲對她說,“宋清朔給不了你的,我都給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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