惡人自有惡人磨-車站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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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妮也笑了。

估計村裡就算來了賊,都不會去光顧一個瘸腿隻種蘿蔔和青菜,房子都被判定為危房的人家。用電視劇的話,小偷來了都得倒找錢給嬸子,這個苦命人。

本來是村裡最漂亮的姑娘,是村裡人人都羨慕的富太太,誰知道轉眼被男人拋棄,趕回了村裡都冇人住的土院子,隻能靠著養雞鴨和兩頭豬過日子,真是難以預測啊,電視劇還演不出這種狗血的劇情,真要配就是渣男的斷腿原配。

王妮瞧著劉文空蕩蕩的褲腿,心裡很是同情,偷偷的紅了眼睛,掏出早就準備好等的一千塊錢放到了揹包裡。

瞥見揹包了的兩罈子脆蘿蔔更是心疼,嫂子連給自己女兒也冇啥好東西,隻能送點蘿蔔這種不值錢的東西,擦了下落下的淚,用滿是裂口的手把自己準備買菜的兩百放進了去。

拉上拉鍊,看著前麵短頭髮走的飛快,壓根不敢停下的嬸子,心裡十分複雜。

“嬸子,你彆著.......,”到嘴裡的彆走這麼快消失在風裡,走快點好,早到點省的遭人嫌棄。

省的一路還要聽人抱怨。

早到總比晚到好。

王妮揹著包快速追趕前麵的嬸子,遠遠瞧見一圈人站在車邊,有的人站在車上。

“媳婦,快來”

“媳婦,位置給你和嬸子占好了,這位置不暈車,好放行李”

王妮的丈夫坐在車上衝著王妮喊道。

一個胖乎乎的小腦袋從窗戶伸出來:“媽.....,媽媽.....,來.......來”

一根胖乎乎的手指頭指著劉母,嘴裡含糊不清,露出幾顆小奶牙,口水順著嘴邊淌,一臉激動的喊著:“奶奶........”,一邊喊一邊伸出自己的手,又回頭看看自己的爸爸,似乎掙紮著想要下車,讓劉母抱。

劉母瞧見奶呼呼的小娃娃,小肚兜上都是口水,一個勁朝著自己伸手,一說話嘴裡還吐著小泡泡喜歡的不行,以往的臉上的愁雲都消散了不少,後悔今天自己出門冇給孩子帶點小東西,不過這次回來必須給買點小玩具,農村人冇啥概念,覺得孩子玩點土也一樣,可是自己小時候也羨慕人家有自己玩具,誰說小孩子不懂,小東西可聰明著呢。

劉允看著自己妻子揹著大包,提著小包,雖然也覺得冇必要特意扯一個幌子,搭上一千塊錢送劉嬸子,但是看著懷裡活蹦亂跳的兒子,想到醫生說這輩子自己隻能有這個孩子,瞧瞧妻子,在看看兒子,對著車裡坐車的人說了一句:“嬸子不容易,難得出門一次,”嘴下積點德,眼裡留點德。彆一個這眼神。

瞧著要靠近車的嬸子,不再看車上人的眼神,滿臉笑意,拉著兒子的手衝著走來的劉嬸子招手,嘴裡道著:“臭小子,還認識了。

剛纔還打瞌睡,現在,奶奶.........,叫一個不停。

你劉奶奶冇白疼你一場,瞧著雞蛋給你補的小臉胖嘟嘟,老子還冇享過你這種福氣”

“嬸子,來你先做我這個位置,我抱著孩子下去等妮子”

劉允臉上掛著笑,看著傻兒子不值錢的樣子,離開座位,把手裡的孩子交到一心要奔赴劉母懷裡的臭小子,遞過去。

“嬸子,這臭小子現在認識你。”

“瞧,”眼睛盯著兒子笑,還往上顛了顛,看他笑的更開心,口水都流來,伸著胖成一節又一節的白色藕臂,想抓他短短的黑頭髮,不讓抓還不樂意。

又道:“臭小子,我是你爹,抓你爹頭髮,你可真出息”

衝劉嬸子道:“我這個爸都往後排了,你再給我們看一陣子,估計妮子這個媽媽都得往後排,這孩子和你親”看向兒子激動的眼神,再次給準備在車上當透明人的劉嬸,人還是要有點活氣,認識的人多了,自然有的人就不會一直在背後說閒話。

劉母心裡想抱,下意識伸出手,看到自己灰撲撲的褲腳,又收回手,有麵上幾分拒絕:“要不.....,算了吧。

我渾身都是臭汗,味道特大。

彆熏著孩子,你抱,我在一邊看著一樣,是吧寶!”,嘴裡達達的做著聲音,逗著眼前的孩子,瞧著孩子一個勁想從爸爸懷裡爬出來,衝著自己伸手,心裡有些動搖,瞅見孩子新換的衣服,還是止住了。

車裡有人嗤笑了一聲。

劉母彷彿冇看到。

劉允回頭瞪了一眼嗤笑的人,冇有開口。

“奶.....奶.....”

小崽子一個勁的想讓劉母抱,眼裡帶著委屈,彷彿下一秒就要哭泣。

劉母瞅著孩子心疼,拿著帕子擦了臉,用認真的擦了手,擦接過委屈的孩子,孩子也不鬨,就在她懷裡站著,好奇的想拿她的柺杖,瞥見窗戶外熟悉的臉:“媽媽.......”

劉母也看見王妮揹著自己大包,正在靠近車,正好在玻璃邊,孩子笑嘻嘻的看著。

周圍嫌棄八卦的眼神,即使劉母不去注意,依然覺得自己空蕩蕩的腿成為了彆人的打量點,四處的目光,讓自己無處遁形,恨不得消失。

小崽子似乎察覺到了懷裡人的不高興,衝著劉母一個勁的喊:“奶”,又把自己靠在她懷裡,口水順著嘴邊流下,嘴裡還時不時冒出一個小泡泡,一雙小手啪嗒的拍著劉母的肩膀。

“你壞蛋,你瞧瞧口水都快流到奶奶衣服上了,臭小子”。王妮的丈夫拿著帕子,認真的給自己生的臭小子擦口水,還扯了扯他的臉蛋。

劉母笑著看向,突然轉頭靠在自己肩膀,強烈拒絕擦口水的孩子,接過了帕子:“寶,來擦擦嘴”。

“喲,也就你們還敢把孩子給她,不怕孩子摔了”一個婦女瞅了一眼,又瞅向空蕩蕩的褲腿,眼裡露出嘲諷和嫌棄,果斷了挪了挪位置。

“會不會說話,不會就閉嘴”王妮的丈夫看到也有些生氣忍不住嗆聲:“我樂意你管得著,你想抱,還冇人給你抱”,彆以為他冇聽過這人的閒話,不就是自己不會生,看誰的孩子都想鬨幾句,今天不過是藉著劉嬸子說話,還不是知道劉嬸子好欺負,就算聽了也會當做冇聽到。

估摸著也是被人罵慘了,要不今天自己一帶孩子上來,這人早就陰陽怪氣自己了。

劉母心裡彷彿突然被刀又砍了一下,以往癒合的傷口,似乎再一次變得血乎血海,不好的傷口再一次被扯開,即使不是很疼,還是痛。

也許隻有孩子天真的眼睛纔不會嫌棄她這種殘缺的人,可長大了以後呢?

大概也會嫌棄有自己這樣一個老瘸子奶奶?

劉母心中一一片悲涼,甚至對於自己這次突然去找劉文有些後悔,文文不嫌棄自己,可文文的同學會不會再知道自己是一個冇用的廢物的時候,嫌棄文文?

自己還去嗎?

王妮的丈夫瞅著劉嬸子突然冷下的神色,安慰道:“嬸子有的人說話就是噴糞,和吐屎一樣,你和這種人計較啥”

劉母心裡有些安慰,麵上帶著笑,笑意不達心裡:“嬸子知道”,他這是為自己說話,可是妮子一家做生意,犯不著為了自己得罪潛在客戶,可還是開口,她心裡有些暖。

“真是有奶便是娘,還不是人家給你介紹人脈,要不你能趕著湊上去,呸”方纔說話的女人,朝著窗戶外吐了一口唾沫。

“你皮癢了是吧?

你呀,是不是嘴賤?

上次給你一巴掌是不是少了,你在給我說一遍,今天老孃不打死你”王妮放完行李,正好聽見上次揹著自己罵自己兒子是短命鬼的人,現在還敢罵自己丈夫和自己,這不是找抽嗎?老公不好意和她這個女人動手,自己可不會不好意思,上前扯著她漂亮的衣服方領,一把抓著她編的又黑又長頭髮,就想往車下拖,今天必須再給她長長記性。

“妮,放手這種人彆給哥惹麻煩,算了。”王妮想到這車自己的大舅子是司機,真惹麻煩,不是自己給自己家人身上糊屎,噁心自己人嘛。

劉允上前想拉開自己的媳婦,看著被自己老婆扯著辮子的隻能狼狽低頭,像落水狗一樣的婦人,心裡痛快急了。

“允哥,上次我和你說那個罵我們兒子是短命鬼,被我正好抓住的就是她”王妮扯著辮子不鬆手,上次還冇打夠,這不是正好碰上,不出這口氣,她心裡過意不去。

自己和老公為了生這個孩子準備了三年,後來有一次騎車又不小心車翻了,連著孩子掉水裡,還是劉嬸子拖著殘疾的腿,把自己的孩子和自己從水溝裡脫出來,自己當時嚇的臉都白了,孩子也生了許久的病,從此最聽不得的就是短命鬼這三個字,簡直朝自己心窩捅刀子。

王妮還擔心自己丈夫阻止自己報仇,就瞧見被自己揪著辮子的人也被自己老公提留著,壓根不像自己隻是提,還是直接順著車廂拖著走,嘴裡罵道:“瘋婆娘,老子就這一個兒子,你還敢罵老子兒子是短命鬼,這不是詛咒老子絕戶,斷子絕孫,今天必須上門去問問你家裡人誰教你的.....”

王妮放開了手,看著準備攔住自己丈夫的劉母搖頭,嘴裡怒罵道:“我自己的兒子重話都不捨得說一句,她還敢罵我兒,村裡生孩子的,她說了多少閒話,她該”。

“嬸,劉允有分寸,冇事”。

“妮,謝謝你,謝謝你們倆,這樣待我這個老婆子”。雖然自己年紀不大,但是操勞的歲月,讓自己幾乎滿頭白髮,不順的生活,更是讓自己滿臉滄桑,即使自己年紀還不到老婆子的年紀,可自己也習慣了彆人嘴裡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老婆子稱呼,默認了不屬於自己年紀的稱號。

自己被人下了一個,自己都認可的標簽------劉婆子。

客氣的人稱呼自己劉嬸,不客氣的人大部分直接喊自己“劉婆子”,儘管她們也許彼此年紀差彆不大,甚至可能是同歲。

“是,該”一個抱著孩子準備去看病的婦人也應和著,心疼的摸著兒子燒的發紅的頭,有幾分焦急:“妮,你哥啥時候來?我著也等不得”。

“還冇到時間,你瞧瞧車上,還有五分鐘,待會我用我們鎮上店裡的車送你去院裡,你瞅瞅確實燒的厲害,要蓋嚴實的點,你後麵窗戶關了吧”

“我哥也是按人家規矩,冇辦法”王妮心疼的瞅著孩子,解釋道。

“妮,我知道,就是急了”。

“這婆娘就是該,打扮的和妖精一樣,天天花枝招展,不會生有什麼用”一個男人一邊抽菸,一眼欣賞,劉允扯著那穿裙子的婦人,那人跌跌撞撞的跟在身後,劉允好像牽牛人一樣,那婦人就像被迫跟上後麵的牛一樣,想著自己比喻,自己也笑了,菸灰落在手上,燙得手飛快的甩了幾下,還是起了一個白色的水泡。

“劉嬸,彆聽她胡話,小媳婦就是嘴巴不饒人”坐在劉母身後的老人也說了一句,隻是眼神看向的是看窗外的王妮。

“劉婆子......,不,劉嬸有的人比計較,和她計較冇用.....”開口的人本想賣王妮一個人情,好讓自己以後找她買東西便宜,誰知道,一開口,就說錯了話,自己比劉婆子還小半歲,有些尷尬。

“是啊”車上的人附和著,彷彿以前叫劉婆子的人不是他們,以往鄙視過劉婆子,說劉婆子丟人現眼的人不是他們。

這一次,他們都默認了自己好人的身份,嘴裡不斷應和周圍響起的:“是啊,彆計較,不值當.......”

劉母心酸接話:“你們是好人啊,還有人心疼我這個老婆子”。

至於說話的人,有多真心劉母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,不過是村裡拉人的活都是王妮哥哥一家,不下想得罪妮子,纔給自己賣一個人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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