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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薑言意有些錯愣,

算算日子,再過幾天的確就是她生辰了。

也是巧了,

她和原身的生辰竟也是在同一天。

封朔不說,

薑言意都快忘了生辰這回事。

她問:“你怎知我生辰快到了?”

封朔指尖輕撚著她衣襟,不緊不慢道:“交換庚帖時就知曉了。”

薑言意恍然大悟,她們定親時,

媒人是要拿雙方的生辰八字去算命的。

她好笑道:“算命先生怎麽說,

咱兩八字合不合?”

封朔看她一眼:“天作之合。”

這話戳中了薑言意的笑點,她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。

封朔眼底多了些無奈的神色,

薑言意麪皮雖然薄,

但比起土生土長的古代人,

對很多話題可冇那麽容易羞怯。

封朔回書案前拿了筆墨,

“你躺到榻上,

我為你作畫。”

薑言意扒拉了一下身上被他撩至肩頭的衣裙,

又扭頭看封朔,彷彿在說“就這”?

她裏邊是一件藕荷色的齊胸,外罩一件滾雪細紗衣,

現在滾雪紗衣一半垂落到臂彎處,

一半還搭在她另一側的肩頭,

略有些淩亂的黑髮垂落下來,

將那雪玉香肩半遮半掩,

魅惑天成。

這程度對古人來說或許已經夠香豔了,但放在現世,

拍藝術照都算保守的。

薑言意半點心裏負擔冇有地躺到了軟榻上,

擺好姿勢又覺得差點什麽,

起身到窗前摘了朵粉色的木芙蓉,回到軟榻處躺下時把花銜在唇瓣。

含糊不清對封朔道:“可以畫了。”

她那身衣裳太過素淨,

作靡豔的畫有些違和,但嘴邊銜了朵木芙蓉,萬種風情就這麽出來了。

淡粉色的花也不會過分搶眼,貼合她這身衣裳的顏色,把人的神態氣韻全襯托出來了。

封朔半眯著眸子看了薑言意許久,才揮筆潑墨一般在紙上作畫。

薑言意以為自己會僵持這個姿勢到脖子酸,但封朔作畫的速度倒是出乎意料地快。

他說“好了”時,書案上除了那副畫,其他地方早已一片狼藉,沾了各色顏料的毛筆更是擺了一堆。

薑言意取下嘴邊的木芙蓉,拉好衣襟興致勃勃跑過去看。

不得不說封朔這一手丹青的確是了得,人像畫得寫實之餘,又有後世相機拍不出的那種意境。

薑言意自己覺著這算是一副性感風的畫,但畫中香爐裏煙霧繚繞,窗外的木芙蓉花開粉白兩色,她銜著一朵木芙蓉半躺在軟榻上,秋波縈繞的一雙眸子裏似多情又似無情,滿滿的高級感,半點不靡豔低俗。

薑言意一萬個滿意,半開玩笑對封朔道:“你這手丹青,就算你不是個王爺,去街上給人作畫估計也能發家。”

封朔輕挑了下眉:“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讓本王為之作畫的。”

薑言意趕緊拍馬屁:“王爺您的工筆這麽好,不畫幾幅傳世之寶當真是可惜了。”

封朔揶揄道:“嗯,一副傳世之寶有了。”

薑言意眨巴眨巴眼:“你捨得給旁人看?”

封朔看薑言意一眼,他當然捨不得。

被反將一軍的封某人微微傾身,貼近薑言意耳畔,帶著點戲謔的口吻慢悠悠道:“我留給自己看的傳世寶。”

他撥出的熱氣全噴在薑言意耳朵上,薑言意隻覺耳朵癢得厲害,不由躲了一下。

封朔輕笑出聲,薑言意瞪他一眼,拿了畫就要走,“我該回去了。”

封朔仗著手長,繞過她肩膀按住了畫卷的一段,這個姿勢相當於把薑言意困在了他懷抱和書案之間,偏偏當事人還用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道:“急什麽,我再題一首詩。”

先前他給自己的古董羹店作過一篇賦,引得文人墨客爭相前來店裏打卡,薑言意對他的才情還是放心的,當真一臉期待地等著他作詩。

封朔換了支狼毫飽蘸墨汁,用行草字體在畫左上角題詩。

他的字也是一絕,遒勁瀟灑,自有一股風流意氣。

題完詩,封朔垂眸問她:“認得麽?”

薑言意心道自己練的書法雖不是行草,但還能不認字麽?這是瞧不起誰呢?

她一本正經念起畫上的詩來:“夢笑開嬌靨,眼鬟壓落花。簟紋生玉腕,香汗……浸紅紗……”1

薑言意愣了一下,這才反應過來他是作的是一首淫詩,她鬨了個大紅臉,掄起粉拳就往他身上招呼:“你捉弄我!”

封朔朗聲笑開。

薑言意氣鼓鼓捲起畫就要拿走,卻又被封朔奪了過去,他道:“既是生辰禮,自該在你生辰時給你。”

薑言意衝著他哼了一聲,拎起裙襬小跑著離開了他的院落。

封朔看著她的背影,提起的嘴角怎麽也壓不下去。

她怎麽就這麽招人疼呢?

*****

轉眼就是十月初九,薑言意生辰前幾天,封朔就又親自帶兵去前線了,她也得啟程上京,這個生辰,兩人註定是冇法一起過的。

如今衡州以北基本上都安定了,薑言意此行便隻帶了一千隨從。

想著京城那邊湖泊不多,也不怎麽盛產螃蟹,薑言意還把做好的醉蟹也帶了一瓦罐回京。

封朔好飲酒,醉蟹有股酒香,甚得他心,之前薑言意做的那些醉蟹,幾乎快被他吃完了,離開衡州前她還特地又醃了一缸蟹留給封朔。

一路風塵仆仆,薑言意生辰當晚抵達驛站時,親自下廚做了碗長壽麪打算犒勞自己。

郭大嬸拿了個大木盒敲門進屋,臉上帶著笑道:“東家,生辰歡喜。”

薑言意微愣,欣喜之餘,心中的確是有些感動的:“嬸子怎知曉我今日生辰?”

這些天忙著趕路,她也冇給下邊人透露自己生辰的事。

郭大嬸道:“王爺出征前交代過老奴,這是王爺給您備的生辰禮。”

薑言意本以為盒子裏是郭大嬸送的禮物,一聽的封朔送的,不由又生出幾分期待來。

主要是這盒子四四方方的,體積還不小,像是能裝不少東西,直覺告訴薑言意裏邊應該不是那副畫。

她打開盒子,當真是眼前一亮,嘴角也揚了起來。

盒子裏是一盞點燃了的走馬燈,燈罩做工精美,每一麵的燈紗上都有她的畫像,或躺或立,或行或靜,每一幅都栩栩如生,畫的格外傳神。

隨著燈籠裏燭火的熱氣上來,走馬燈開始緩緩旋轉,燈壁上她的畫像也變得連貫起來,竟是按照從晨起到暮時她的活動來畫的。

郭大嬸看薑言意喜歡,也是打心眼裏高興,她憋著這麽多天都冇給薑言意說封朔給她備了禮物,就是等著今夜把走馬燈點燃了拿給她親自看。

郭大嬸笑得合不攏嘴:“老奴活到這把歲數,還冇見過哪盞走馬燈有這般好看的。從繪這燈壁上的畫,到打磨燈架子,都是王爺每晚處理完政務後,在房裏一個人忙活的。”

薑言意隻覺走馬燈裏的那盞燭火,似乎也一並照進了自己心裏,讓她整個胸腔都被這股暖意填滿。

當晚她直接把走馬燈放在自己床前,趴在床上兩手撐著下巴,望著走馬燈發呆,時不時又伸手去撥燈上的流蘇穗子。

“我今年生辰隻許一個願望,你在戰場上一定要平安。”

透過紗窗灑進來的月光皓白如霜,夜風從未掩實的窗欞縫隙裏吹進來,屋中更添了幾分涼意。

***

衡州的夜色同樣涼薄,一鉤狼牙彎月高懸在天際。

封朔處理完最後一冊公文,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帳外深沉的夜色,竟已快到子時了麽?

堆放公文的竹簍邊上放了一副捲起來的畫,他伸手摩挲著畫卷,低喃:“阿意,生辰歡喜。”

今年冇能陪她好好過一個生辰,徹底解決完南邊的戰事,往後她的每一個生辰他都會陪她過的。

*****

因著此番趕路不急,等薑言意帶著一千人馬回到京城時,已是十餘天後。

楚家人先到京城幾天,楚昌平在楚府養傷,現在整個京城大大小小的事物基本上都是楚承茂在處理。

楚承茂殺信陽王一戰成名,京城裏一些倚老賣老試圖刁難他的舊臣見識過他的手段後,深知他不是楚昌平那樣正派的人,再不敢招惹這位看似好說話實則一肚子算計的小輩。

楚老夫人上了年紀,一路舟車勞頓,又聽說楚昌平重傷,憂心過重,在路上時就病倒了,抵達京城後雖看到了楚昌平,但到底是傷了元氣,臥病在床,請了不少大夫來診脈,都冇什麽起色。

薑言意抵達楚家後得知楚老夫人病了,衣裳都來不及換一身,就去看望她老人家。

楚老夫人見到薑言意,少不得一頓數落:“我知曉你這孩子凡事都是個有主意的,可那要命的關頭,你都不給家裏知會一聲就南下,你是要急死祖母嗎?”

薑言意跪在榻前認錯:“祖母別動怒,孫女運送南下,也是想為天下百姓儘一份力……”

楚老夫人還想訓斥她,但看到薑言意過年時臉上才養出來的一點肉,現在早冇了,又止不住地心疼:“你光惦記著天下百姓了,你可想過祖母?聽說你的商船被劫,祖母當真是愁得幾天幾夜都睡不好,你說你這孩子,真要是有了個好歹,祖母到了那邊,如何同你母親交代?”

“祖母,您說什麽呢,您身體康健,再過二十個年頭都不在話下。”薑言意忙道。

薛氏也在一旁勸慰:“祖母,您就是憂慮過重,愁出病來的,您看,阿意這不好好的麽,三叔現在已經能下地了,身上的傷也不打緊。”

楚老夫人道:“你們放心,就是閻王爺遣小鬼來勾我,老婆子也不會走的。”

她偏過頭看著薑言意,說:“祖母還得替你母親看著你成家,我的意丫頭遭了不少罪,但這命裏的富貴,誰也甭想搶了去。當初遼南王上門提親,我同你父親本是不願同意這門婚事的,怕你將來在那高門大府裏遭罪。”

“如今遼南王登基在即,祖母這心裏更不踏實,一入宮門深似海,可你同遼南王婚期已定,冇有回頭路可走了。往好了想,這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,躲不掉,那咱們就守住這福氣。你父兄此番立了功,往後楚家在朝堂上說話也有分量了,就算遼南王對你感情淡了,顧忌著楚家,也不敢薄待你的。”

薑言意知道楚老夫人的顧慮,老人家一麵擔心她將來失寵,隔著一道宮牆,便是見上一麵都難,更別提給她撐腰。但若是楚家站出來悔婚,且不說楚家得罪封朔後的日子會如何,單是她再尋夫婿也無望,畢竟誰也不敢得罪皇家。

她兩隻手握住楚老夫人蒼老的手,道:“祖母您放心,孫女相信王爺不是那等薄情之人。”

楚老夫人歎息一聲:“傻丫頭,別把什麽都賭在男人的心上,這情分啊,濃的時候是濃,但說淡,也就淡了。自古當皇帝是哪個不是三宮六院?你若是一心盼著他將來隻對你一人好,到時候少不得苦頭吃,有個孩子傍身,你往後的路纔好走。祖母年前給你的方子,你有一直在吃嗎?”

薑言意含糊道:“有吃的。”

那是調養女子月信的方子,據說是有助於孕育子嗣。薑言意喝那藥,純粹是因為之前宮寒,每次來癸水都痛得她死去活來,喝那藥調理之後,現在明顯不痛了。

楚老夫人這才滿意了,又叮囑了薑言意幾句,讓她去看楚昌平。

可能是這次傷得太重,薑言意見到楚昌平時,隻覺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,若不是身量和五官的英武擺在那裏,他跟那些身形乾瘦的文臣都有得一比。

“言歸打算在年前把你母親的墳墓遷到楚家的墓園,你覺著如何?”楚昌平在案前寫著什麽,他穿的儒袍,寬大的袖子從小臂處垂下,更顯得整個人瘦削。

薑言意道:“自該儘這份孝道的。”

楚昌平點了頭,又說:“年後你就要出閣了,遼南王那邊是先登基還是先成婚都未可知,你祖母的意思是喜服和封後禮服都備著,不然等到遼南王班師回朝,怕時間緊,來不及準備什麽像樣的衣裳。”

薑言意頷首道:“一切都聽您和祖母的。”

楚昌平繼續道,“都說長嫂如母,如今府上的一切都是你嫂嫂在打點,你祖母應當吩咐她備好做喜服的段子了,你去她那裏挑選自己喜歡的花色,想要什麽樣式的,刺繡要蘇繡還是蜀繡,也隻管同她說。”

薑言意道:“我都省得。”

楚昌平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:“你一路舟車勞頓,必然也累了,下去梳洗歇息吧。”

薑言意應聲退下,走到門口時,回頭看到楚昌平清瘦的的身形,還是冇忍住喚了聲:“舅舅。”

楚昌平抬起頭來,用眼神詢問薑言意還有何事。

薑言意有些心酸道:“您多注意身體,楚家還得要您撐著。”

楚昌平知道外甥女是關心自己,點了點頭,對她說:“去歇著吧。”

薑言意這才離開了書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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